我嫁入程家半年，婆婆沈雅琴第一次对我露出笑脸，是在家族继承权内部说明会之后。 她拍着我的手，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：“老大家的清月，肚子里已经有我们程家的长孙。你和志华，也要抓紧了。” “妈希望你们兄弟俩，将来能并肩作战。” 我丈夫程志华在一旁喜上眉梢，以为母亲终于接纳了我这个中产出身的媳妇。 我却觉得那只搭在我手背上的手，冰冷得像一条蛇。 因为就在半小时前，我无意中听到她在书房跟律师打电话。 “老大媳妇那边的股权，先按兵不动。老二这边……得看他媳妇够不够‘安分’。” “毕竟，老大走得早，我不能让程家的产业，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。” 原来如此。 我，就是那个需要被考核的“不相干的人”。 而考核的标准，叫“安分”。 这份迟来的温情，不是接纳，是裹着蜜糖的警告。

我长得普普通通。 就花钱买了个长相出众的罪奴当夫君。 那人心高气傲，嫌我土气，宁可在院子里劈柴也不愿和我拜堂。 后来他冤情洗清，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回上都的路。 临走前还冷冷丢下一句：“柳含穗，你这样的身份，嫁个杀猪的最合适不过。” 我觉得读书人说的话总有道理。 便答应了隔壁屠夫用半扇猪肉当聘礼的提亲。 成亲那晚，红盖头突然被掀开。 他站在床前，眼神发狠地盯着我：“谁准你嫁给别人的？”

我是太傅家体弱多病的大小姐，从小就跟世子爷青梅竹马。 外人都说，我将来一定会嫁给他，可他从边关打完仗回来，却完全忘了这门亲事，转头去求皇上赐婚我姐姐。 “媚儿曾女扮男装陪我上阵杀敌，虽然是庶出，可胆识气魄远超你这个千金小姐！” “现在她要被迫嫁进那样的人家，我怎能袖手旁观？” 母亲一听这话，当场气得吐了血，一病不起。 临走前，她硬撑着最后一口气，逼我答应嫁给那个整日泡在花街柳巷的大将军。 我不想嫁，可圣旨都下来了，我不可能反抗。 那天夜里，世子爷偷偷来找我，语气带着怜悯。 “做我的妾也行，我一样会对你好，像从前那样。” “要是你真去了大将军府，迟早会被折磨死！” 我听了只是冷笑，心里再没半点指望。 可到了我出嫁那天，世子爷却甩下我姐姐，疯了一样冲来拦婚，跪着求我别走……

我做梦都没想到，毁掉我和沈时川十年婚姻的，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千金，也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，而是他亲手捧出来的那个“清纯玉女”——苏念。 两个月前，我最新的S+级仙侠剧本《九天》刚刚杀青，进入紧张的后期制作。 沈时川劝我好好休息，说公司的事情他会处理好。 我信了。 我是国家一级编剧，星耀娱乐百分之七十的爆款项目，都出自我的手。 我以为，我和沈时川是战友，是伙伴，我们的关系建立在共同的理想和奋斗之上，坚不可摧。 直到我的助理周一，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，旁敲侧击地提醒我：“墨姐，最近苏念姐……和沈总走得太近了。公司为她倾斜的资源，已经超过S级艺人的标准了……” 我当时只是笑了笑，让她别多想。 毕竟苏念是沈时川一手从人堆里挖出来的，是星耀娱乐未来几年的门面。多投入点，正常。 直到这天，我为了一个关键的配乐细节，提前从工作室回了家。 别墅里静悄悄的。 我站在二楼书房门口，虚掩的门缝里，透出暧昧的暖光。 然后我看见了。 苏念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裙，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，坐在沈时川的大腿上。 沈时川刚洗完澡，浴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， 苏念的手，正不安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。 “时川哥，这段戏我还是找不到感觉……你再给我讲讲嘛。”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，能掐出水来。 沈时川少见地笑了，不是对着投资方那种商业假笑，而是发自内心的，带着纵容和宠溺。 “小妖精，又来磨我。”他捏了捏苏念的脸，“台词都记不住，还想拿影后？” “有哥哥在，我什么都不怕。”苏念仰起脸，眼神迷离，“哥哥，你说，跟林墨姐那种靠技巧堆砌出来的剧本比，是不是我这种‘体验派’才更有灵气？” 我浑身的血，在那一瞬间，几乎凝固。

顾深宴这个名字，曾是金字塔尖的代名词。 如今，它只值一个价钱——沈晚棠包养我的价钱。 我是她从地下拳场捡回来的，最漂亮、最听话的一件藏品。 可今天，她为了一个新玩具，要砸碎我最后的念想。 “深宴，告诉我，宋楚辞去哪了？” 沈晚棠的声音很轻，像情人间的呢喃，可内容却淬着毒。 她苍白的手指夹着一支雪茄，猩红的烟头，对准了屏幕里一张满是皱纹的脸。 屏幕里，是我顾家唯一还愿意追随我的老管家，忠叔。 他被两个黑衣保镖反剪着双手，跪在地上，八十岁的年纪，腰都直不起来。 “再不说，这根烟，就烫在他脸上。” 我浑身的血瞬间冲上头顶，喉咙里像堵了铁块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 我疯了似的打着手语。 【不是我！我没有动他！求你，沈晚棠，放过忠叔！】 【宋楚辞是自己不见的，你去找他，别动忠叔！】

我叫云初，修真界人尽皆知的废材。 师父是君慕寒，凌霄宗掌教，千年修为，是所有人仰望的谪仙。 没人知道，这位清冷如月的谪仙，会在深夜的炼丹房，撬开我的嘴，灌下沸腾的汤药。 也没人知道，他会用淬了寒冰的灵力一遍遍梳理我的经脉，在我疼到痉挛时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。 “忍住。” 他说，这是修行。 我信了。 又一次“修行”结束，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小院。 月光下，我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。 血玉同心佩，只差最后一刀，就能刻完他名字里的“寒”字。 我用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玉石，下定了决心。 今晚，凌霄宗设宴庆祝柳如霜师姐归山，宾客云集。 等宴会结束，我就把这个交给他。 我，云初，想做他的道侣。 这个念头像野火，在我心里烧了整整一百年。 我正要收起玉佩，院外传来几个小弟子的议论声。 “听说了吗？掌教把宗门至宝‘流光羽衣’赐给柳师姐了！那可是仙器啊！” “早就听说了！掌教还亲手为她穿上呢，那场面，啧啧，简直是天定良缘！” “可不是嘛，谁不知道柳师姐是掌教逝去的心上人转世，掌教等了她五百年了。” “那云初算什么？掌教唯一的亲传弟子呢，我看还不如柳师姐一根头发金贵。” “嘘……她就是个试药的工具，你也敢乱说。” 我手里的玉佩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。 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，冷风呼呼地灌。

我师尊被萧寒渊一剑穿心时，让我快跑。 可我没跑。 我看着我们护山大阵被破，看着师门最后几个藏起来的孩童，被萧寒渊拖出来，炼成一炉血淋淋的丹药。 只因他的白月光柳如烟，需要最纯净的灵童血肉来稳固道基。 他以为藏得天衣无缝。 可我还是知道了。 我在萧家宗门大典上，当众质问他为何要将宗门资源尽数倾斜给一个来路不明的散修。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饮过我师尊鲜血的上古神器“霜殒”，然后让执法堂长老递给我一纸休书。 “苏浅月，签了它，这座灵矿脉归你。” 我撕了休书，他便一次次加码。 废我修为，毁我灵根。 最后，将我仅剩的几个师弟师妹，绑在炼丹炉上。 “交出你师门的镇派心法，或者，看着他们神魂俱灭，你自己选。” 我跪在地上求他，可随着“轰”的一声—— 师弟焦黑的残肢混着血腥的药气，溅了我一脸。 “不……不要！！” 再睁眼，我回到了柳如烟刚被萧寒渊带回宗门的这一天。 这一次，我不哭不闹，连夜找到我那枚藏了百年的“破界符”，准备跑路。 可当我真的消失后，听说，那个天生无情道心的萧寒渊，疯了。

国际青少年学术竞赛颁奖典礼，我儿子小宇正要领奖，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地划破了会场的庄重。 “等等！关于这个一等奖的归属，我代表国际实验物理委员会，提出异议！” 一个妆容精致、身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站起身，手里扬着一份文件。 她叫苏雅琴，我丈夫林炤的师妹，也是他最得意的“门生”。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，连台上的评委都面面相觑。 小宇站在台上，攥着衣角，有些不知所措：“可是……我的论文数据和模型都是最优的。” 苏雅琴轻蔑地瞥了眼我儿子，嘴角挂着一丝怜悯。 “小朋友，学术界不只看数据。你的研究很不错，但要怪就怪，你家里没有真正的学者为你引路。这个直通麻省理工少年班的名额，只会属于我指导的学生。” 小宇的脸瞬间涨红，急得快要哭了。 我走上前，握住他冰凉的小手，目光平静地看向台上那个鼻孔朝天的女人。 有意思。 在我这个《自然科学前沿》主编面前，玩学术权威压制？ “你说你有委员会的推荐信，是真的吗？”我扬声问，“不如，现场验证一下？” 苏雅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她骄傲地点点头：“当然！林炤教授已经帮我打点好了一切，这封推荐信，就是通行证！” 我嘴角的弧度冷了下去。 她手里的那封推荐信，分明需要经过我的最终审核才能生效。 是我给那个学术骗子丈夫的脸面，他却拿来当了给他情人上位的垫脚石！

我跟林若汐的相亲，约在了她的公司。 前台小妹用眼角瞥我，那眼神，像在打量什么误入人类世界的珍稀土狗。 “找我们林总？有预约吗？” 我点点头：“有。林国栋先生约的。” 搬出她爹的名字，前台的鄙夷才收敛了些，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假笑，拨通了内部电话。 我打量着四周。 墙上挂满了液晶屏，上面滚动着各种数据，粉丝数、带货额、实时在线人数。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。 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，混合着咖啡和金钱的焦香。 师父让我下山，说故人之子有一门娃娃亲，让我来了结因果。 我以为的相亲，是找个茶馆，两家人坐下，客客气气地吃顿饭，把话说开。 没想到，是这种地方。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踩着夸张的尖头皮鞋，嗒嗒嗒地走了过来。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 “你就是顾清川？” 那语气，像是警察在审问人贩子。 我平静地看着他：“是我。” “我，赵康，林总的首席经纪人。”他扬了扬下巴，像只骄傲的公孔雀，“我们林总的时间很宝贵，按秒计费的。你今天能见到她，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，懂吗？” 我不懂。 我只觉得他很吵。 我想起师父下山前的嘱咐：“清川，山下的世界，人心浮躁。医者，先医心。你此次下山，也是一场修行。记住，守住本心，不为外物所动。” 本心？ 我现在的本心就是想让他闭嘴。 赵康见我不说话，以为我被镇住了，愈发得意。 他领着我穿过开放式办公区，一路上，所有员工都抬起头，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，毫不掩饰地窃窃私语。 “这人谁啊？穿得跟村里刚通网一样。” “据说是林总的相亲对象，家里安排的。” “噗——开什么玩笑？林总看得上这种货色？图他会种地吗？” “你看他那布鞋，我奶奶都不穿了。” 我听得清楚。 但我不在乎。 一群夏虫，也配语冰？ 被领到一个巨大的玻璃办公室门口，赵康清了清嗓子，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，轻轻敲了敲门。 “林总，人带来了。” 门里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女声。 “让他滚进来。”

音乐节彩排现场，萧景深的电话打了过来。 彼时，我刚刚完成最后一遍走位，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，导演拿着喇叭对我喊：“晚音，完美！今晚你就是天后！” 半小时后，电话接通，他那边很吵。 我刚想分享我的喜悦，他的声音却隔着电流，冷静得像冰： “诗雅回来了。” “我把她接回了工作室，今晚音乐节的压轴，你让给她。” “晚音，你先休息一阵，对外宣布，是为了给师姐的复出让路。” 我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沙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。 他继续用那种不容置喙的、属于金牌制作人的口吻命令道：“对了，立刻把你手头所有原创小样儿的版权转到工作室名下，诗雅的复出专辑需要一些新东西，这几个月不能出任何意外。” 我忽然笑了：“好啊。” 他满意地挂断电话。 但他不知道，我的师兄，那个名动国际的钢琴家宋时归，曾在毕业时对我说过：“如果有一天，你不想为别人唱歌了，就来找我，我的所有曲子，都在等你做它的原唱。” 而那个人，今晚就在音乐节的嘉宾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