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成了一缕魂。 飘在医院惨白的走廊上。 我的身体，正安静地躺在ICU里，像个精美的瓷娃娃，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。 一个男人正温柔地替我擦拭手臂，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一件艺术品上的灰尘。 “音音，今天天气很好，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？” 他叫慕清然，我的主治医生，全院交口称赞的神经外科天才，医者仁心的活菩萨。 我飘在半空，冷冷地看着他。 看他对着一具空壳讲故事，放音乐，眼里的深情浓得快要溢出来。 护士们感动得眼圈泛红，说慕医生真是世间少有。 我的父母更是对他感恩戴德，仿佛他是拯救我们全家的神。 只有我知道。 这个男人是个魔鬼。 一个用手术刀和药物，将我囚禁在生死之间的魔鬼。 我死了，又没完全死。 车祸后的第三天，我就该被宣布脑死亡。 是他，慕清然，篡改了我的医疗数据，用非法的实验性药物，强行吊着我这口气。 他把我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植物人，一具会呼吸，有心跳的“活尸”。 而我，司音音的灵魂，被困在这座白色地狱里，哪儿也去不了，日复一日地看着他对我“深情款款”的表演。 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我。 只有我知道，他只是爱惨了这具由他一手操控的，绝对顺从的，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躯壳。

我被送进康复中心那天，萧晨希亲手给我签的字。 白大褂，金边眼镜，人模狗样。 他看着我的眼神，像在看一坨会移动的、具有高度传染性的医疗垃圾。 “林清音，别再闹了，对你我都好。” 我冲他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白牙。 “好啊，萧主任。” 他镜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。 旁边的苏婉儿赶紧上来，柔声细语：“萧主任，您别跟清音姐一般见识，她……病了。” 她身上那股百合味的香水，甜得发腻，熏得我头疼。 我记得，这曾是我为了安抚一位有嗅觉过敏的焦虑症患者，特意为她调配的。 现在，她喷着我的香，站着我的位置，叫着我的前男友“萧主任”，然后用怜悯的眼神，给我盖上一个“疯子”的戳。 多精彩。

我跟我的白莲花室友，在同一天“嫁”入豪门。 她本该是那个被算命师批为“旺夫命”，带着我百亿家产的继承权，嫁给我名义上的未婚夫霍景深。 而我，本该是那个被她下药陷害，在毕业酒会上身败名裂，被我爸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。 上一世，我闯进那场世纪订婚宴，声嘶力竭地想要揭穿真相。 苏晚晚一言不发，直接从二楼露台纵身一跃，被霍景深稳稳接在怀里。 她没死，却动了“胎气”。 霍景深双眼赤红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嫉妒成性，蛇蝎毒妇。 我爸为了平息霍家的怒火，当众宣布与我断绝关系，将我名下所有股权转赠给“受惊”的苏晚晚作为补偿。 她顶着我的身份，用着我的钱，成了霍氏集团人人称羡的总裁夫人，生下一对龙凤胎，坐稳了她“旺夫命”的人设。 而我，在被赶出家门后的第三年，冻死在了天桥底下。 再醒来，窗外是大学毕业典礼震耳欲聋的校歌。 手机屏幕亮着，是我爸秘书发来的消息：“小姐，毕业晚宴暨林霍两家合作案的签约仪式，七点，帝豪酒店，请务必准时。” 呵，真他妈的准时。

冷战第五年，我的金主男友韩墨轩，正在隔壁“指导”新来的女主播。 “甜甜，腰再往下塌一点，对，想象镜头在你胸口，眼神再拉丝一点……” 那腻死人的声音，透过没关严的门缝，一字不差地钻进我的直播间。 瞬间，弹幕炸了。 【草！隔壁什么动静？现场教学？】 【晚星你男朋友疯了吧？这不就是明着搞潜规则？】 【五年了，晚星，你这还不分？等他给你生个弟弟出来吗？】 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 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，我冲进他办公室，却被他反手锁了门。 韩墨轩当着全公司的面，把一份数据狠狠砸在我脸上。 “林晚星，你他妈还有脸闹？” “看看你那点可怜的人气！要不是我给你烧钱，你连屁都不是！” “让你学学甜甜的爆款模式，你装什么清高？没团队精神的东西，滚！” 新来的苏甜甜，那个他口中“有天赋”的女孩，此刻正依偎在他怀里，对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。 她娇滴滴地开口，语气却像淬了毒的针：“晚星姐，学不会就算了嘛。要不……你直播跟顶流盛景琛表白吧？蹭个热度，数据肯定好看。轩哥，你说呢？” 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像看好戏一样落在我身上。 我看着韩墨轩。 五年，我以为他至少会给我留一丝体面。 他却笑了，满眼都是刻薄和玩味。 “去啊，林晚星。说不定人家盛景琛眼瞎就看上你了呢。” “到时候，你可就是顶流太太了，别忘了回来提携一下我们这些小公司啊！” 极致的屈辱中，我的眼前，忽然闪过一道幽蓝色的数据流。 【叮——人气值系统激活。】 【观众真实反馈：主播人设太假，看着累。PUA的味道都快溢出屏幕了。】 【隐藏数据：韩墨轩每日查看你直播回放平均时长117分钟。控制欲检测：98%。真实目的：榨干你的商业价值，再把你当垃圾一样扔掉。】 【热点关联预警：顶流明星‘盛景琛’正在观看你的直播。隐藏粉丝身份已确认。好感度：99%。】 我看着韩墨轩那张志在必得的脸，忽然就笑了。 我捻了捻垂在肩头的发丝，对着他，也对着直播间几十万双眼睛，一字一顿。 “好啊。” “表白成功，我就甩了你，让他给你公司发律师函，告到你破产。”

一场备受瞩目的心脏搭桥手术直播，我刚确认完主刀医师和手术编号，新来的护士长苏念念就一把抽走了我的手术排班表。 “林医生，不好意思，沈主任说由我来主刀了。”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，眼前忽然炸开一行行血红色的文字。 【女主苏念念勇敢争取手术机会，拿下金刀圣手沈君临，甜宠剧情正式开启！】 【女配林清雅因嫉妒打压新人，被沈君临厌弃，最终身败名裂，倒计时：365天。】 【我靠，这个林清雅就是那个冷血资本家吧？仗着自己是医院投资人就为所欲为，赶紧滚蛋，别挡着我家念念和沈医生谈恋爱！】 我眉头一拧。 这是什么东西？ 沈君临，我的师弟，我一手从医学院提拔到心外科主任、捧成业内“金刀圣手”的男人，也是我交往三年的地下男友。 他把我的手术，给了这个刚来一个月的小白花？ 沈君临快步走来，将排班表从苏念念手里拿走，塞回给我，语气生硬： “谁让你动林医生的东西？” 苏念念眼眶一红，委屈地咬着嘴唇。 血色弹幕又炸了。 【啊啊啊沈君临你这个死傲娇！现在为了维护那个老女人推开我家念念，以后有你追妻火葬场的时候！】 【最烦男女主中间横一个恶毒女配了！林清雅怎么还不去死！】 【别急姐妹们，剧情预告里，沈君临马上就会幡然醒悟，跪着求念念原谅了！】 我转过头，盯着苏念念那张楚楚可怜的脸。 “保安。”我拿起内线电话，“把心外科新来的护士长，给我从手术室里请出去。”

年度选秀决赛夜，我写的歌，把我堂姐林诗涵送上了冠军宝座。 我被大伯母吩咐回公司取一份她落下的文件。 深夜的“星耀娱乐”空无一人，那份文件就放在红木办公桌的正中央。 旁边，还有三份合同草案。 一份是《林诗涵·S级资源包》，另一份是《林诗轩·A级推广计划》。 我笑了笑，一个是公司力捧的当红小花，一个是家族溺爱的太子爷，这很正常。 目光下移，我看到了第三份文件夹。 最普通的牛皮纸袋，上面潦草地用黑色记号笔写着我的名字： 林诗雨。 名字下面，还有三个血红的大字。 “替身计划”。 我脑子嗡的一声，血液冲上了头顶。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个文件夹，我撕开封口，里面的纸张散落出来。 上面密密麻麻，记录的全是为我“规划”好的人生。 给林诗涵做影子歌手，所有她唱不了的高音、复杂的转音，都由我录好，再替换成她的声音。 给她跑通告时做替身，所有危险的、辛苦的、掉价的活，都由我上。 甚至，连舆论风险都设计好了——一旦林诗涵出现负面新闻，立刻由我这个“相貌平平却嫉妒堂姐的妹妹”出来顶锅，主动揽下所有脏水。 原来我存在的价值，就是做姐姐的垫脚石和弟弟的血包。

我没想到会再见到顾景琛。 尤其是在这种场合。 GK电竞俱乐部，会议室。我今天的身份，是来洽谈年度代言的当红主播，林晚雪。 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，我脸上的职业微笑堪称完美。 下一秒，这微笑就他妈的碎在了脸上。 男人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，一身黑色的GK战队服，肩线笔挺。他垂着眼，正在翻一份文件，手指修长，骨节分明，无名指上空空如也。 灯光落在他那张脸上，眉骨，鼻梁，下颌线……每一寸都像是电脑精修过的，没有死角。 艹。 顾景琛。 我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，攥着门把的手指瞬间冰凉。 脸上的血色，一秒褪尽。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跑。 立刻，马上。

过劳死前，我为顾言深和他的虚拟偶像“星河”献上了一切。 我搭进去五年，所有技术，所有心血。 临死前，我躺在ICU里，看着财经新闻上，他春风得意地召开发布会，身边站着他青梅竹马的甜心影后，苏媛媛。 他宣布，推出由他“原创”的虚拟偶像2.0，一个我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才完成的全新模型。 顾言深对着镜头，满眼深情地看着苏媛媛：“要不是五年前，我被一份不对等的合作协议绑住，我早就和媛媛一起，将这个梦想公之于世了。” 我一手捧红的“星河”官方账号，转发了这条新闻，配文是苏媛媛的口吻：“谢谢言深，让我们的孩子，终于能站在阳光下。” 顾言深温柔地搂住她，在闪光灯下旁若无人地亲吻她的额头，“我们一家三口，终于团聚了。” “一家三口”。 轰的一声，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，断了。 监护仪上的心跳，拉成一条直线。 我呕心沥血亲手养大的“孩子”，我耗费五年青春成就的梦想，原来从头到尾，只是为他们俩的爱情故事做嫁衣。 顾言深不是我的合伙人。 我是他的工具，他的踏脚石，他榨干我天赋和生命的血肉磨盘。 那份压榨了我五年，让我过劳而死的合作协议，在他嘴里，竟然成了“不对等”的束缚。 真他妈的讽刺。 眼前一片漆黑，极致的恨意将我吞没。

我被掰断弹琴的手指那天，林慕寒正在给他的新晋小天后戴上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。 聚光灯下，他是我那位叱咤乐坛、翻手为云的前男友。 而我，是音乐学院角落里，一个闻着消毒水味的清洁工。 靠着他每月施舍般打到我账户上的钱，给我弟弟续命。 我躲过，藏过，被他的粉丝堵在墙角泼过油漆，最后还是麻木地每天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，扫干净他脚边的每一粒尘埃。 只求他能准时支付弟弟昂贵的心脏病手术费。 直到医院的催款单猩红刺眼，我抖着手给他打去电话，林慕寒却直接让财务停了我的所有款项。 「苏语嫣，这不是求人的态度，我不喜欢。」 我慌张地冲到他举办新人选拔赛的礼堂，他却让保安把我拦在门外，隔着玻璃，让我看他是如何亲手将另一个女孩捧上神坛。 雨点砸在我脸上，冰冷刺骨。 好不容易等到他尽兴，我揣着弟弟的病危通知书冲过去，求他高抬贵手的话还没说出口。 脸颊就被一股巨力扇偏。 他怀里护着的新人，那个叫刘倩倩的女孩，哭得梨花带雨： 「慕寒哥，她看我的眼神好吓人，像要杀了我一样！三年前的车祸还不够吗？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！」 林慕寒的眉眼瞬间覆满寒霜，「苏语嫣，还不快道歉！还是想让你弟弟死？」 可手机刚刚震动了一下。 是医院的短信。 我弟，就在十几分钟前，因为等不到那笔救命钱，心力衰竭，抢救无效。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，在护士的掌心写下几个歪扭的字： 【姐姐，去弹琴吧。】

沈景深要我手里的股份。 开口的时候，他正用手术刀精准地剥开一颗荔枝，白色的果肉弹出来，汁水都没溅一滴。 “晚晚，微微怀孕了，情况不太好。” 他把那颗完美的荔枝递到我嘴边。 我没张嘴。 他举了片刻，自己吃了，眉头都没皱一下。 “她肚子里的孩子，是咱们医疗帝国的未来。瑞士那边有个新技术，需要一大笔钱。你名下那些股份，先转给我。” 我看着他，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，S市医学界最年轻的“神之手”，沈家最受瞩目的嫡长孙。 我名义上的未婚夫。 我儿子的亲爹。 他现在，要我卖掉我妈留给我最后的保命钱，去救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。 “微微？”我笑了，“叫得真亲热。沈景深，你是不是忘了，林微微是我最好的闺蜜。” “正因为是闺蜜，她才更需要你的帮助。”他语气平淡，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，“你放心，等我们的项目成功，我会给你和念念一个风光的婚礼，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沈太太。” 呵。 又来了，又是这张空头支票。 我五岁的儿子苏念念从房间里探出头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，声音清脆：“爸爸，林阿姨不是说，她最讨厌依靠别人的菟丝花吗？她怎么好意思要妈妈的钱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