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尊为了给师妹慕容心月续上灵根，亲手废了我。 这已是第九十九次。 每次，她都用同样的眼神看我。 像在看一块上好的木料，盘算着该从哪里下刀，才能雕出她最想要的样子。 今天，这块木料终于被彻底掏空了。 我从雷劫的余烬中醒来，浑身骨头都像被碾碎了重组，每一寸皮肤都滋滋作响。 大脑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。 一段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，如同一场千年大梦，轰然灌入我的神魂。 丹圣。阵法宗师。 原来，我曾是那样的人物。 也难怪，再看眼前这漏风的茅屋，那墙角歪歪扭扭的聚灵阵，只觉得可笑。 简直是幼儿涂鸦。 “咚咚咚。” 门被粗暴地敲响，或者说，是踹。 “林清央！你个废物还活着没？快滚出来！师尊的飞升大典，你也敢耽误？” 门外是执法堂的弟子。 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。 搁在昨天，我会立刻连滚带爬地出去，跪在地上请罪。 但现在，我的神魂里，坐着一个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。 我慢条斯理地坐起来，无视了骨头散架的剧痛，只觉得聒噪。 “喊什么。”我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。 门外静了一瞬。 似乎没料到我敢顶嘴。 “你他妈说什么？！” “我说，”我抬眼，目光穿透薄薄的木门，落在他们身上，“再多说一个字，就死。” 神魂中，属于丹圣的威压，泄露了一丝。 门外那两个金丹期的弟子，瞬间脸色惨白，如坠冰窟，连滚带爬地跑了。 我扯了扯嘴角。 废物？ 很快就不是了。

我装植物人，已经三年了。 只有我自己知道，我早就醒了。 看着厉景深，每天雷打不动地来病房里给我念财经新闻，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我的每一寸肌肤。 那张英俊的脸上，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深情。 深情得能让任何一个财经记者为他写一篇《痴情总裁与他的植物人妻子》的特稿，为他厉氏集团的股价再添一把火。 看着他的白月光温念，每天以“照顾嫂子”的名义住在我家别墅，对我噓寒问暖。 她会握着我的手，柔声说：“清月，你快点醒过来吧，景深他太苦了。” 他们演得真好。 演得我都快信了。 如果不是每天深夜，他们会屏退所有护工，在这间顶级VIP病房里，上演另一出戏码的话。 “景深，今天苏家的股权转让协议，那个老东西签了吗？” “签了。”厉景深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用你那个‘病危’的妹妹做要挟，由不得他不签。” “太好了！只要再拿到你手里那百分之十的授权，整个苏氏集团的医疗板块，就都是我们的了！” 厉景深轻笑一声，手指划过我的脸颊，像在抚摸一件没有生命的瓷器。 “别急，等她的保险赔偿金到账，我们就动手。”

一场备受瞩目的心脏搭桥手术直播，我刚确认完主刀医师和手术编号，新来的护士长苏念念就一把抽走了我的手术排班表。 “林医生，不好意思，沈主任说由我来主刀了。”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，眼前忽然炸开一行行血红色的文字。 【女主苏念念勇敢争取手术机会，拿下金刀圣手沈君临，甜宠剧情正式开启！】 【女配林清雅因嫉妒打压新人，被沈君临厌弃，最终身败名裂，倒计时：365天。】 【我靠，这个林清雅就是那个冷血资本家吧？仗着自己是医院投资人就为所欲为，赶紧滚蛋，别挡着我家念念和沈医生谈恋爱！】 我眉头一拧。 这是什么东西？ 沈君临，我的师弟，我一手从医学院提拔到心外科主任、捧成业内“金刀圣手”的男人，也是我交往三年的地下男友。 他把我的手术，给了这个刚来一个月的小白花？ 沈君临快步走来，将排班表从苏念念手里拿走，塞回给我，语气生硬： “谁让你动林医生的东西？” 苏念念眼眶一红，委屈地咬着嘴唇。 血色弹幕又炸了。 【啊啊啊沈君临你这个死傲娇！现在为了维护那个老女人推开我家念念，以后有你追妻火葬场的时候！】 【最烦男女主中间横一个恶毒女配了！林清雅怎么还不去死！】 【别急姐妹们，剧情预告里，沈君临马上就会幡然醒悟，跪着求念念原谅了！】 我转过头，盯着苏念念那张楚楚可怜的脸。 “保安。”我拿起内线电话，“把心外科新来的护士长，给我从手术室里请出去。”

“你的价值，不由任何人定义，除了你自己。” 我对面前泪流满面的来访者说着，语气是教科书式的冷静温和。 而十分钟后，当警察在电话里说出那个名字时，我亲手建立的、引以为傲的理性王国，在三个字面前，瞬间崩塌。 林承安。 我这才知道，原来十年，根本不足以让我忘记一个人。 更不足以，让我原谅我自己。

我拿到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金奖那天，第一时间拨通了养父的电话， 听筒里却不是预想中的温情祝贺。 是死一般的寂静。 良久，他冰冷的声音传来：“夏星晚，立刻滚回来。” 我心一沉，连夜飞回国内。 推开家门，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。 我的小姨正梨花带雨地缩在宋慕宸怀里，她身后，我的表妹满脸泪痕，瑟瑟发抖。 “慕宸，你别怪星晚，都怪我们琳琳，心理素质太差了……”小姨哭得抽噎，“她……她听说星晚拿了金奖，受了刺激，刚才差点从楼上跳下去……” 宋慕宸抱着她，拍着她的背，看向我的眼神，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。 “夏星晚，”他一字一顿，淬着冰，“过来。”

我老公许晨辉，电竞圈公认的天才选手，星芒战队的灵魂队长。 今天，他以重要集训为由，又一次缺席了女儿小悦的生日会。 我看着女儿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，索性关了直播，带她去了市中心的游戏嘉年华散心。 结果，刚挤进主会场，就看到了最讽刺的一幕。 主舞台的巨型屏幕上，正直播着许晨辉那张俊朗的脸。 他身边坐着他们队新捧出来的女选手，苏梦瑶。 “梦瑶，是我电竞路上最重要的人，”许晨辉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会场，深情款款，“是我的灵魂伴侣。” 台下的粉丝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。 我捏着女儿冰凉的小手，感觉自己像个笑话。 小悦的生日蛋糕，还在家里没开封的冰箱里慢慢融化。 我松开女儿，拨开人群，一步步朝着舞台走去。 抢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，我对着台上那对璧人，笑了。 “请问许队长什么时候有了灵魂伴侣？你老婆知道吗？你女儿的生日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嫁给许景深第三年，我怀孕三个月。 所有人都说，我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，才能成为这位国际钢琴家的妻子、他未来孩子的母亲。 我曾是他的学生，后来是他的经纪人，最后成了他的枕边人。 我为他打理一切，从演出合同到日常起居，我以为我们是灵魂最契合的伴侣。 直到外婆病危。 她最后的念想，是再听我弹一次贝多芬的《月光》。 我那双曾被誉为天才的手，早在五年前的车祸里废了，再也弹不出完整的曲子。 我打了九十九通电话，求正在维也纳准备演出的许景深，推掉一场商演，回来帮我合奏，完成外婆最后的心愿。 电话那头，他的声音隔着八个时区的距离，依旧优雅而冷静。 “诗雨，演奏家的生命在舞台上，任何私事都不能凌驾于艺术之上。” “你该理解我。” 我理解他。 所以，我挂了电话，独自守着外婆，直到她带着遗憾咽下最后一口气。 我甚至还在为他辩解——他不是无情，他只是太爱艺术。 下一秒，闺蜜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，画面嘈杂，背景是金碧辉煌的音乐厅。 她压低声音，语气里满是震惊：“诗雨，许景深不是说今晚有重要的商业演出吗？他怎么会在这里，和苏婉音四手联弹！” 镜头一转，对准了舞台中央。 聚光灯下，许景深和我那留学多年、同样是钢琴家的表姐苏婉音，坐在一架斯坦威前，十指翻飞，默契得天衣无缝。 台下，掌声雷动。 我盯着屏幕里那对璧人，如坠冰窟。 原来，他的艺术，是苏婉音。 而我外婆的遗愿，是所谓的“私事”。 呵，真他妈可笑。

我毕业音乐会的前一晚，我的导师兼恋人宋景深，向全院宣布了他和豪门千金苏晚晴订婚的消息。 台下雷动的掌声，每一声都像一把重锤，砸在我鲜血淋漓的心上。 而我，他最得意的门生，他的“缪斯”，他藏在心尖上的秘密恋人，正穿着他亲手为我挑选的演出礼服，站在后台的阴影里，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 我冲进他的休息室， “为什么？宋景深，你答应过我，等我毕业，我们就公开。”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，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。 “林诗雨，清醒一点。” “你只是我的一个学生。” 那一瞬间，我感觉自己从万丈高空坠落，摔得粉身碎骨。 我浑浑噩噩地飘出休息室，灵魂像是被抽干了。 当我从音乐学院的天台一跃而下时，我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。 “宋景深，这架钢琴，这首曲子，我的命，都还给你。” 午夜，宋景深正和苏晚晴庆祝订婚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 他看了一眼，随手删掉，搂着苏晚晴笑得春风得意。 第二天，院长办公室的电话打爆了他的手机。 “景深！不好了！林诗雨……林诗雨的遗体在楼下被发现了！”

全国网球锦标赛决赛日。 休息室的门没关严，傅子墨的声音扎进我耳朵里， “一个免费的康复师而已，你那么在意她干什么？” “宁若汐才是我要培养的冠军，她的比赛状态是第一位。叶清雨那边，你让她别来了，影响若汐情绪。” 我捏着专门为宁若汐定制的最新款肌内效贴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 三年来，我这个前国家游泳队选手，退役后一头扎进运动康复领域，开了自己的康复中心。 只因为三年前，在我职业生涯最黑暗的谷底，一次严重训练事故后，傅子墨把我从差点残废的边缘拉了回来。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，我推掉了所有国际大牌运动员的邀约，一分钱不收，跟了他三年，给他带的天才少女宁若汐当专属康复师。 这三年，我把她的身体数据记得比我自己的生理期还准。 结果，我成了那个“影响情绪的免费康复师”。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，把肌内效贴扔进了走廊尽头的垃圾桶。 回到宿舍打包设备的时候，我的小师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。 “师姐！你疯了！决赛马上开始了，傅教练到处找你！” 我没理她，继续拔着冲击枪的电源线。 “我刚听到了，傅教练说宁若汐膝盖不舒服，让你过去看看！这可是决赛啊！你三年的心血！” 我动作一顿，抬起头，看着她。 “心血？”我笑了，“我的心血，在人家眼里，一文不值。” 小师妹愣住了，她知道我有多重视傅子墨的认可。 “怎么会……傅教练他……他对你……”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这个，只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。 “不去了。”我淡淡地说，“从今天起，我的康复中心，和傅子墨团队，再无任何关系。” 小师妹急得快哭了：“师姐！你不能这样啊！你忘了三年前你差点站不起来的时候，是谁救了你吗？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……” 我猛地抬起头，打断她。 像有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。 “等等。” 我的声音在发抖。 “你说，三年前救我的人……是谁？” 小师妹被我问得一懵：“还能有谁？不就是傅……不对啊。” “那天傅教练根本不在训练馆！他带队去国外打比赛了啊！” 我的血液，一瞬间冻住了。 “那……那个穿着蓝色训练服，指导我做踝泵练习，告诉我股四头肌恢复关键的人……是谁？”我的声音，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 小师妹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恍然大悟。 “蓝色训练服？我们队里穿那个的多了去了……等等，指导你？师姐，我记得那时候，宁若汐的体能训练刚换了个新的老师，特别厉害，是从德国回来的运动康复专家。” “他叫什么？” “萧景深啊。萧老师现在还是若汐的体能训练师。怎么了？” 萧。景。深。 不是傅子墨。 我这三年掏心掏肺、赌上全部专业声誉去报答的恩情。 从一开始，就他妈的认错了人。 我像个傻逼。 一个彻头彻尾的，蠢到无可救药的傻逼。

我成了一缕魂。 飘在医院惨白的走廊上。 我的身体，正安静地躺在ICU里，像个精美的瓷娃娃，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。 一个男人正温柔地替我擦拭手臂，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一件艺术品上的灰尘。 “音音，今天天气很好，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？” 他叫慕清然，我的主治医生，全院交口称赞的神经外科天才，医者仁心的活菩萨。 我飘在半空，冷冷地看着他。 看他对着一具空壳讲故事，放音乐，眼里的深情浓得快要溢出来。 护士们感动得眼圈泛红，说慕医生真是世间少有。 我的父母更是对他感恩戴德，仿佛他是拯救我们全家的神。 只有我知道。 这个男人是个魔鬼。 一个用手术刀和药物，将我囚禁在生死之间的魔鬼。 我死了，又没完全死。 车祸后的第三天，我就该被宣布脑死亡。 是他，慕清然，篡改了我的医疗数据，用非法的实验性药物，强行吊着我这口气。 他把我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植物人，一具会呼吸，有心跳的“活尸”。 而我，司音音的灵魂，被困在这座白色地狱里，哪儿也去不了，日复一日地看着他对我“深情款款”的表演。 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我。 只有我知道，他只是爱惨了这具由他一手操控的，绝对顺从的，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躯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