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正文
我嫁给顾未的时候,他家被罪臣连累,是我保他全家安全无虞。
那次他打仗回来,将曾经与他有一纸婚约的罪人之女带回来,要纳她为妾。
于是我清醒的看着我们两个的关系逐渐破裂,甚至还推波助澜一番。
后来,他跪在我面前,请我回府,可我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。
1.
我嫁入将军府已有三年,在外人看来,我与顾未举案齐眉,相敬如宾,实际我们之间客气且疏离。
我嫁进来三年不曾孕育一儿半女,我知晓府里有人私下偷偷议论。
我的贴身侍女为我打抱不平,「他们明明知道您是因为身体……」
「好啦,别气,给他们赶出去就是。」我心平气和的安慰她。
可大多数下人的心还是向着我这个宽容大度,大部分时间都挺好说话的夫人的。
我打娘胎里带来的心疾,让我获得更多人的疼惜呵护的同时,嫁人后也注定让我饱受非议。
毕竟我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,还有就是说我嫉妒心重,自己不能生育,也不为将军纳妾开枝散叶。
对此我表示,只要不闹到我跟前儿,我依旧能安稳过我的小日子。
……
从将军出征平定西北,至今已半年有余,前几日终于有消息传来,说将军大胜敌军,不日将归。
我按下跳动过快导致有些微微泛疼的胸口处,但这份喜悦之情自己会跑到我的眉间绽放。
贴身侍女绿烟不禁担忧我,「郡主,将军回来了您高兴,但也要注意身子啊。」
我心情慢慢平复,但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已有半年不曾见过他,我怎么可能抑制得住这份喜悦。
但我知绿烟也是真心担忧我,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。
却换来她不满的低语,「上回神医明明说郡主身子大好,可我却没看出来哪里大好了,反而这阵子比从前还要虚弱。」
神医上次来的时候,我把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。
「老夫不辞辛苦为郡主续命,郡主本可以平安活到老,奈何您不听那老道的话,执意嫁人,现下,您真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了。」
我一向尊敬神医,所以对他的话只垂目低头静静的听。
「您只告诉我,我还能活多长时间?」
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看着我重重叹了口气,「最多不过一载。」
我心头一滞,眼泪迅速占满眼眶,手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,声音带着颤抖。
「没……没有别的办法了嘛?」
顾未答应我要带我去游遍山河美景,领略草原风光,我不能食言啊。
神医面色低沉,摇了摇头。
「三年前你嫁与将军之时,那老道就为你卜算了一挂,你命里本不该嫁人,我也多次劝你,可你还是嫁了。我虽与那老道不对付,可不得不承认,他的卦象,从未出错。」
「我晓得了,多谢神医。」
2……
几日后,将军一众抵达京城,百姓早就守在城口列道欢迎,欢呼声热烈真诚。
他回来后要先去宫里面见圣上,我不急在这一时半刻,在府里耐心等他。
只亲自把他爱吃的菜式又细细检查了一遍,将他爱穿的衣服整理一番。
待到黄昏时刻,我正在花园赏花,府里小厮跑着来报,「将军回来了。」
小厮话音刚落,我一转头,便看见朝思暮想的人立在入口处。
顾未瞧着仿佛又瘦了点,俊俏的脸庞多了一抹伤痕,却不吓人,反倒衬得他多了分破碎的美感。
我站起身,走近他,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。
「将……」
这才发现,他身后还有一位女子,只是这女子,有些眼熟。
这女子双膝微屈,敷衍的行了个礼。
「奴白雨薇见过郡主。」
我怔在原地,再没上前一步。
白雨薇?
通敌叛国白尚书的嫡女,也是顾未原先有一纸婚约的未婚妻。
白家本该满门抄斩,累及九族,可我那皇帝舅舅素来仁爱,最后只让白尚书一人承担,其余人流放蛮荒之地。
她怎么会遇见将军?还带回了将军府。
我按下内心疑惑,平静的回望过去,「将军这是什么意思,是要把她留在府里吗?」
顾未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冷酷无情,残忍霸道。
相反,他少年时热烈阳光,谦逊有礼,懂得进退,翩翩一笑颇有些风流意味,有什么烦忧不解也都会与我说。
我年少时极少出门,那日云淡风轻,京中众位贵女与少年郎聚在一处野炊。
我第一眼我就瞧见了他,至此心里多了个朗朗少年,再不能移眼。
我知他有个未婚妻,感情很好,我生来残缺,只把他放心里,就很好。
那年白府被抄,顾家受到牵连,我那时大概是昏了头,在皇帝舅舅下旨前执意要嫁与顾未,为顾家解了围。
不曾想……
顾未眉头一皱,「她毕竟与我有一纸婚约,虽没有实现,但到底还有一同长大的情分,我总不能看她流落街头。」
我点点头,他一向如此重情,我当初不也是被他这点打动的吗。
我问他,「那她要以什么身份留在府里呢?」
顾未看我松了口,似下定决心般牵起了白雨薇的手。
「我想纳她为妾,她已有两月身孕,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名分。」
我心口一阵紧缩,痛的我差点维持不住表面风度。
两月身孕?
白雨薇看我的眼神带着炫耀和嘲讽,嘲讽我不能生育。
我的内心在滴血,幸好宽大的袖口还能遮住我攥紧的手。
「好……好啊,那就择日敬茶吧。」
我说完这句话就落荒而逃,离开这个地方,顾不上我逃离的身影有多么狼狈不堪。
3……
白雨薇凭借肚子里的孩子在府里站稳了跟脚,一个不能生育的正头夫人,一个肚子里怀了未来能继承家业的妾。
纵然我身份尊贵,但府里的人都知我身体不好,他们心中自有比较。
下人们急忙跑去白雨薇那里献殷勤,对我院里的事物越来越敷衍了事。
若我真是个胆小怕事的,可能也就随他们去,可我不是,我家里就我一个女儿,爹娘对我几乎是溺爱,两个哥哥万事以我为先,皇帝舅舅和舅母对我百般怜爱。
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我,怎么可能是个没出息的,纵然我没有子嗣,但还轮不到一群下人膈应我。
我只是身子不好,不宜动气,还真当我是活菩萨了。
当即我就让绿烟拿出了他们的卖身契,仆人用的不顺手,换一批就好了,没必要拿我所剩不多的生命跟他们动气。
又跟我大嫂写了封信,托她替我寻一批听话的。
大嫂的动作很快,第二日就带着人来了,顺带帮我安排他们职位。
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顾未,他身后跟着白雨薇,在我面前停下。
「府里的下人为何都换了?」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怒气。
也是,赶走的有一些是顾府旧仆,白雨薇没来时,府里只有我一个女主人,他们尚且对我尊敬些。
我端起药碗轻抿了一口,轻描淡写的回他。
「用着不顺心,便换了。」
白雨薇假意擦拭着眼泪,楚楚可怜的开口。
「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对我精心伺候,郡主才把他们都赶走了吗?我怎样都无所谓,但将军是用惯了他们的,郡主一声不吭的全都换了,考虑过将军的感受吗?」
我忍不住嗤笑,斜了她一眼。
「白尚书没叛国之前也算是有风骨,你也是嫡长女,怎么像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一般,装弱扮可怜。」
她气的脸煞白,一副站不稳要晕过去的样子。
顾未赶紧把她搂进怀里,复杂的看了我一眼。
「半年未见,你怎么变得如此……」
我平静的看着他,「如此什么,不通情达理?」
他一甩衣袖,冷脸道,「我没这么说,只是觉得我以前那个知书达理的安姐姐,已经不见了。」
我轻呵,「你掀开我盖头那晚,亲口与我许诺,说我在你受尽嘲笑时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你,你定不会让我失望,承诺余生只我一人。」
「说你不在乎子嗣,和我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好。」
可是顾未,在你把她带回来算计我的那一刻起,你可有半分愧疚。
我知道你不爱我,在我不顾反对执意嫁你,救顾家于危难之际,你或许生出了些许愧疚的爱。
我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份脆弱不堪的爱意,指望有天它能长成参天大树,枝繁叶茂,如今看来,是不成了。
你知道她一介罪民,无召不得私自回京,你利用皇帝舅舅对我的怜爱,让他以为是我促成了你与她的事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含糊过去。
你利用我对你的爱,明知我拒绝不了你的请求,让你把她留在身边,眼睁睁看着你与她恩爱,自回府再没来看我一眼。
「顾未,你说你知书达礼的安姐姐不见了,可我的那个谦逊温和的顾未又去哪里了呢?」【此处为付费节点】
4……
太后外祖母唤我入宫,皇后舅母也在,两位长辈待我极好,又是说我瘦了要多补补,又是心疼我府中多了个小妾,委屈了自己。
我从小身体虚弱,已经让众位长辈平白添了抹愁思。
外祖母年岁大了,我怎敢再让她多添牵挂,她们问起的时候,我也只是装着温婉大度的笑容,说不碍事。
第二日回府的时候,正巧我的闺中密友来找我解闷儿,有她在,我的心情好了许多。
她听说了白雨薇的事情,气的要过去撕了她,我好笑的拉着她,她顾及着我的心疾,顺着我又坐下了。
后又把顾未骂了个狗血淋头,从前我会笑着制止她。
现在嘛,我只当听个笑话。
但她提起一件事,顾未有麻烦了。
今日早朝有大臣上鉴,顾未凯旋而归,理应上交兵权。
可顾未再三推脱,那位大臣在朝堂之上指着顾未的鼻子说他居心叵测,实乃不忠。
顾未出口反驳,气的两位大臣当即犯了病,在府里躺了半日了。
现如今多位大臣联名上书,奏顾未殿前失仪,求皇上下旨收回兵权,治他个大不敬之罪。
我听的连连冷笑,朝里这些老东西,真是越活越糊涂了。
顾未刚为国立功,才回来没几日,就想着卸磨杀驴,若皇帝舅舅真听了他们的谗言,君威何在,皇家颜面也要扫地。
送走好友后,我叫来绿烟为我梳妆打扮,准备进宫探一下口风。
至少要知道皇帝舅舅对于顾未不交兵权,是个什么态度。
可我还未走出家门,宫里传旨太监便来宣旨。
我跟在顾未身后,欲跪下听旨。
传旨太监拦住我,躬着身语气尊敬,「郡主不必跪,皇上口谕,静安郡主身体为重,坐下听着就好。」
我只好坐下。
「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顾未殿前失仪,杖责二十,在府里闭门思过一月。」
我楞在木椅上不动,脑中一片空白,片刻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皇帝舅舅因着我的缘故,对顾未爱屋及乌,一向不舍责罚,这次虽罚的不重,但到底是开了先例。
突然眼前投来一片阴影,顾未站在离我一步之遥的位置,午后的太阳不算刺眼,他背对着光站着,脸色阴沉。
「雨薇昨日对我说安姐姐去宫里必定会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,说自己受了一个妾的委屈,我原本不信,可现在我信了。」
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,腰间的玉佩不是先前我挑的,换成了白雨薇喜欢的青竹。
她竟喜欢青竹,竹本雅物,呵,她也配……
我内心泛起笑意,这场景实在不适合笑,但我不想忍着,也就出声笑了。
「顾未啊顾未,你打了几年仗,是把脑子也一起打没了吗?皇帝舅舅责罚你对我有什么好处,你我夫妻一体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从前那个事事都仔细思量的顾未去哪了?」
许是情绪波动太大,心口处针扎似的疼,我不愿在如今的他面前表现出半分狼狈,起身回了房间。
回到房间后,我马上派人去宫里找舅母,问问是怎么回事。
虽说顾未现如今令我伤透了心,但终究是放在心里那么久的人,还是有点不舍他伤神。
去的人很快回来,道舅母说无碍,那便是没事了。
顾未挨板子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,来人顾及我的身份,没敢使多大力,走个形式便交差了。
只是白雨薇在旁边哭的仿佛顾未要死了一样,她怎么这么能哭?
顾未本就底子好,不消几日便能正常行走了。
园里的梨树开了花,顾未与白雨薇站在树下,他亲手摘下一朵别在她的发间,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。
我这个门出的,倒不如躲在房里来的清净。
顾未这个禁闭,到底是没关太久,边关告急,朝中只有顾未此前与之交过手,当日弹劾过他的大臣对着顾未一阵夸赞。
呵,这些老东西。
顾未又走了,他出征的那天,天空万里无云,皇帝舅舅亲自为他纳行,城中百姓带着骄傲与自信目送军队,他们相信他们的常胜将军这一次也定能大败敌军而归。
5
他走了,可他带回来的麻烦没带走。
「姐姐,虽然将军心疼我怀着孕,免了我每日问候,但我不能不识好歹。」
她每日都来我院里问好,不让她进来便在门外大喊大叫,我被吵的头疼。
不想躲在这偏僻的桃林也能被她找到,比厨房那条狗的鼻子都好使。
绿烟挡住了她想要往前的脚步,变故突生,她不知怎的脚下一滑,重重的摔倒在地。
瞬间腿间沁出血色,我猛的站起身,让绿烟去喊人。
我看着她,她捂着肚子,表情忽然变得平静,仿佛早就等这一刻到来。
「静安郡主,我和将军说你嫉妒我有身孕,弄掉了我与他的孩子,你说他信是不信?」
她说话间竟还带着笑意。
顾未当然信她,自从她出现,顾未与我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。
她突然提起了我与她说过的一段话,「您说的对,纵然我爹后来鬼迷了心窍,可他之前也是朝廷股肱之臣,我怎么可能是这等虚伪做派。」
「我本也是大家闺秀,名门嫡女……算了,都不重要了,我的宿命就要结束了。」
此刻她的身上竟多了几分青竹的典雅清冷气息。
难不成她入府以来都在伪装?
她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保住,她写信给顾未告状,又恢复了那副苦情做派,仿佛那日只是我的一个幻觉。
我没拦着,没必要拦,在她出现的那一刻,我与顾未,注定分分离。
这可能是顾未打过的最快的一场战役了吧,仅仅一月击败敌军。
他一进门,就直奔白雨薇那里。
白雨薇躲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,尽显痛失亲子的悲状。
绿烟与我描述的时候,气的脸通红,跟个河豚似的。
门“砰”的一声被人踹开,心爱的女人被人欺负到流产,他大概是怒极了吧?
顾未,「静安郡主曾于顾家危难之际嫁给顾某,这些年来我念着郡主的恩情和您的身体,一直对您尊敬有加。」
「雨薇她曾是我两心相悦的女子,我相信郡主不是那等心胸狭隘恶毒的人,这才放心的将她留在府里。」
「不曾想你与那恶毒妇人,也差不了多少,稚子何辜,你竟然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。」
我看着他,横眉冷竖的眉眼,冰冷讽刺的话语。
那个我放在心底的朗朗少年,变了模样啊。
白雨薇赢了,用她的孩子。
可我也没输,心里没了他,自然也就没有输赢一说。
「顾未,和离吧。」
他猛然怔住,随后怒道,「你一直在等这一刻吧,从我把雨薇带回府里起,你就想好了要与我和离吧?」
对啊,我从看见白雨薇的第一眼就生出了这个念头。
她回来的时机太好了,正好出现在顾未对我将要生出爱意的阶段。
我比不了他们的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。
可令我惊讶的是,顾未竟然不同意我的提议。
为什么,他心里明明没有我。
我才不管他的想法,让绿烟去吩咐人带上我的全部嫁妆,回家。
他想拦着,可伸出的手又很快缩了回去,眼神落寞。
我了解他的心思,长年累月下来,他早已习惯了我的存在。
可他又想鱼与熊掌兼得,世间没有这样的好事。
爹娘看到我带着东西回府,慌忙问我出了何事,我把事情都告知他们,我那半生都在装优雅的娘亲气的要拿刀砍了顾未。
幸而我爹靠谱,安抚了我娘,又赶紧令我大嫂安排一应事物。
我跟我大哥相差九岁,大哥大嫂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待。
大哥稳重,不像二哥,沉不住气,最爱拿我逗乐。
「妹你放心,我今早给顾未揍了一顿,给你出气。」
我好奇的看着二哥,「这么没有世家子弟风度的事情,大哥没拦着你?」
二哥不怕爹爹和娘亲,就怕大哥,大哥眼神一扫,他就蔫了。
但这次他得意洋洋接茬,「没,大哥给我放风,我俩联手打他,大哥还踹了他一脚。」
真难以想象一向严肃正经的大哥能做出这种事来。
我摇头失笑,心里庆幸。
幸而我及时醒悟,在最后这段时光好好陪着家人,比浪费在顾未身上好太多了。
在家待了一段时间,心情舒适了不少,连心口都疼的不那么频繁了。
这几日正逢中秋佳节,京中热闹非凡,晚上宫中设宴,请爹娘过去。
宫门前,我预料到可能会碰上顾未,可没想到还有白雨薇。
6
她来送他,见到我连忙跑到我跟前跪下。
「请郡主回府,从前都是雨薇不懂事,是雨薇的错,还请郡主原谅。」
说着眼泪就要下来。
我平静的看着她,心里就奇了怪了,她的眼泪怎么就这么听话呢,说下来就下来,不像我似的,眨巴半天眼睛都没泪。
不用我动手,身边自会有眼力见儿的拉走她,只是还是让正在进宫的其他官家子弟看了一出热闹。
顾未把她塞进马车,想往我这边过来,吓得我赶紧上了来接我们的马车。
因着我身体的缘故,我们家每次进宫赴宴都有马车接送。
席间我有些乏累,就去了偏殿歇息。
但偏偏总有人不长眼。
顾未往我身边一站,面色阴沉,看得我头都犯疼。
爱他的时候他对我爱答不理,不爱的时候又偏要往我眼前凑。
我瞥他一眼,「这寝殿太小了,只待的下一人,跟你的心一样,无论我怎么掏心掏肺,你心里只有一个白雨薇。」
「好在原先我也不指望你什么。」
他似恼羞成怒,紧紧握住拳头。
「你当我想来,要不是我母亲和雨薇劝我来接你,我才不来。」
我怀疑的看着他,「你是磕着脑袋失忆了吗?我说和离也不是跟你闹玩笑啊?」
说罢也不理他,我自顾回了宴席,而他也没拦我。
他这个人,自尊心极强,让他开口服软大概已经让他做了很久的挣扎。
……
我在听到白雨薇死了的消息时,我大嫂正在教我绣香包。
我停下手中动作,问绿烟,「她怎么没的?」
绿烟气愤的回答,「去府上的太医说是因为小产遗留下来的病症,没得到及时的医治,拖死的。」
没得到及时的医治?
一派胡言,白雨薇没了孩子后我把妇科圣手张太医的大徒弟留在府里,为她将养身体。
我突然想起了白雨薇小产那日她说过的话,那时我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。
现在她死了,我仿佛懂了。
可她的目的是什么?让顾未恨我吗?
我叹了口气,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用死亡来下一场必赢的赌注。
顾未眼神通红的来找我,门口的下人没让他进来,只送进来一张和离书。
与此同时,邻国使者突然进京,说他们陛下的宠妃被顾未拐走,要求顾未还他们的娘娘,否则两国只能兵戎相见。
这个时候我要是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一颗棋子,那我真是白活了。
……
招待使者的宴席上,使者对着皇帝舅舅说的话,明里暗里都是挑衅之意。
而我惊讶的看着对面邻国的摄政王熟悉的面孔,他看起来比五年前更成熟稳重一些。
那时我前往灵山寺请愿,在后山赏花的时候发现身受重伤的他。
我本想两眼一闭,假装看不见,这一看就是被追杀成这样,我不想惹事上身。
但他突然爆发,掐着我的脖子让我为他寻一处藏身之地。
后来他在我的别院养了三个月的伤,其实一个月的时候他的伤就好了七七八八了,我赶他也赶不走,此事又不能张扬,只好随他去。
别院的下人私下议论,郡主在别院里养了一位天仙似的男宠,男宠气质清冷绝尘,不太爱说话,但郡主可能就吃这一挂吧。
他们嘴虽然碎了点,但对我忠心耿耿,对外嘴严,我也就没解释。
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那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,我没死他手里真是我命大。
他忽然抬起手中酒杯遥遥敬了我一杯,我不能喝酒,以水代酒回他。
皇帝舅舅三言两语给挑衅的使臣说的灰溜溜的回自己位置上去了。
大臣们继续你来我往的敬酒交流,席间顿时一片祥和气派。
我不小心把果酒撒衣裙上了,就去偏殿又换了一件。
再次回到席位,便总感觉周围人的眼神若有似无的落到我身上。
对面摄政王看我的眼神也充斥着一种……期待?
我没看错吧?
他期待什么?我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果不其然,下一刻皇帝舅舅开了口。
「这个,静安啊,摄政王想娶你做他的王妃,朕与皇后都不想你离京太远,摄政王说想与不想总要问问你,你的意思呢?」
我诧异的看向摄政王,不想正对上他的视线。
设宴款待外宾一向在朝晖大殿,殿堂富丽宽广,我一时看不清他的眼神,又有着什么算计。
7
我微微一笑,不管他有什么计谋,别想拿我做棋子。
「皇帝舅舅,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,虽然我已和离,但再嫁之事,还是要听从父母的。」
父亲和母亲从刚才我回到殿内脸色就不好,大哥还好,二哥就差杀到那位摄政王面前掐死他了。
他们能同意我嫁过去?
笑话。
我父亲对着摄政王一抱拳,恨不得拿鼻孔对着人家,语气怪异,「小女刚和离没多久,怕是无心再嫁,摄政王错爱了。」
好在摄政王也没再坚持,我全家都松了口气。
……
回府里时夜已经深了,父亲母亲安慰我几句就去歇息着了。
我躺在床上,准备入睡。
忽的胸口泛起痛意,疼的我不禁蜷缩身体,可是丝毫没有用处。
痛处越演越烈,可我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。
这段时间太过安逸,给了我一个错觉,让我以为我可能还能活很久的错觉。
我喊不出声,绿烟早已被我赶回她的房间。
痛意愈演愈烈,很快感觉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不清。
好像有个身影走到我床前,接着我被喂下一个东西。
过了一会儿,我竟然感觉胸口痛意有所缓解。
是我的错觉吗?
我逐渐看清这人的脸。
摄政王??
我内心警惕,面色尽量平静的开口。
「王爷安好,请问您刚才给我喂的是什么?」
我不傻,刚刚他在我意识迷离之际给我喂的肯定不是什么毒药。
我的胸口现在已经不疼了,此等好药,就连神医都不曾研制出来。
若是能知晓那是什么,或许我的心疾有救了。
他开口了,就是说的话让我有点预料不到。
「唤我无咎。」
无咎?
「无咎」
我痛快的答应他,虽然从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时这样叫他,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不好再叫他的名字。
可这是他自己要求的,本郡主要懂得主随客便。
他好像没想到我这么痛快,微微噎了一下。
我期待的看着,想他快点说那是什么。
「那是一位江湖术士赠与我的冰释丸,只此一枚,可解百毒,我刚刚见你太过痛苦,就给你吃下了,能缓解你的痛。」
我立马问他,「能改善我的心疾吗?」
他摇了摇头,「心疾并不是毒物。」
我沉下心来,也对,哪里有这么神奇的药物。
我不好意思的看着他,「这么珍贵的东西轻易就被我浪费掉了,我会找一个同等价值的物品还给你。」
他说,「不要你还,就当是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。在我看来,它远远比不上你。」
这可真是句有意思的话。
我看了看天色,委婉的提醒他该走了,「夜深了,我乏了。」
他点点头,但没有马上就走,又细心为我扯好被子才离开。
诶,和以前一模一样,心思细腻,温柔周到,与他清冷的外表一点都不符。
……
一大早我被外面的骚动吵醒,赶紧叫绿烟进来问她什么事。
8
不问不知道,我的个佛祖啊。
无咎和顾未在前院准备比试功夫呢。
什么比试功夫,就是打架。
听绿烟说一开始是在府外门口,引来好多百姓围观,后来我父亲就让他们进来解决了。
我赶去前院,两人正对立着,谁也不肯移眼。
这架势,像极了那穷书生写的话本子里的脉脉传情场面,只是眼里别带杀气就更像了。
两人见我来了,僵持的气氛有些松动。
顾未站在原地不动,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极了。
歉意,悔意,还有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爱意。
他现在心里肯定很痛苦吧,不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。
我看向无咎,「你一个别国摄政王,都不懂的避嫌的吗?还正大光明的来我家,恐怕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造谣说我父亲不安分了。」
无咎摇摇头,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显得格外认真。
「不会,我已经向陛下请示过了,他准许了。」
我被噎了一下,原来皇帝舅舅这么希望我再嫁吗?
我瞪了他一眼,暂时先不理他。
「府里今日来了贵客,不便招待顾将军,来人,送顾将军出府。」
府里的小厮给顾未引路,顾未仿佛没看到也没听到似的,站在那里看着我。
半晌儿,他才开口说话。
「安姐姐,我知道我误会了你,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。」他话锋一转,指着无咎,声音放大,「但是你不能嫁给他,他手段狠厉,阴险狡诈,他肯定存了利用你的心思。」
我好笑的看着顾未,「谁说我要嫁给他?再者说,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存了利用我的心思。」
最先利用我的,不是你吗?
顾未听了我的话,顿时面色煞白,强撑着扯起嘴角。
「是啊,最先利用你的,是我顾未,我确实没资格。」
顾未走后,我看着剩下这个,下了逐客令。
「快午时了,府里茶饭粗糙,就不留你用饭了。」
无咎薄唇轻抿,轻声回我,「我那里的饭菜不好吃。」
我眼角抽了抽,他那里的饭菜不好吃?那群宫里的御厨怕是要拎起菜刀砍人了。
「我府里的更不好吃。」
「不会,你爱吃的我也爱吃。」
过了一会儿,我看着坐在我对面安然吃饭的男人,暗暗磨牙。
「几年不见,你的脸皮倒是厚了不少。」
他放下筷子,清冷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。
「娶王妃,脸皮可以先放放。」
我奇怪的发问,「为什么是我?难道真如顾未说的那样?可若真是那样,你为何不娶公主反倒来娶我这个郡主?」
他露出疑惑的表情,「我为何要利用你?」
「自你救我的命后,我与你相处的几个月里,心里倾慕你却不敢说出口,等到我回去之后处理好一切事物,想向你提亲,却发现你已经嫁给顾未。」
「我原以为我此生都没有机会了,没想到前段时间偶然听到你已与顾未和离,我感觉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,我怎么可能会利用你?」
知道有人这么多年心里有我,不得不承认,我是欣喜的。
但是,我无语的看着他,「那时你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救你的命,我怎么敢不救。」
他顿时紧张起来,眉头紧蹙,「我没想伤害你,就是看你要走情急之下想留下你。」
我失笑,「反正都过去了,我也不与你追究了。」
我能感觉到他轻微松了一口气。
「但是我不能做你的王妃。」
他刚放松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,「为什么?如果是因为外人或者是我们两国之间的事情,你大可不必在意,我来解决。」
我摇摇头,「我一个将死之人,只想安稳的度过余下的日子,不想再起什么波澜。」
我话已至此,也没再多说什么,我相信他明白。
他也确实没再开口,安静的吃完了这顿饭,说了句我明白了,就走了。
我知道可能伤了他的心,但却不得不这样做。
他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,他需要一个能与之相配,伴他左右的王妃。
而不是我这样即将去见阎王的。
……
可我没想到,很快我的想法就被打破,使我带着愧疚与不舍,做了无咎咎的王妃。
那日我去寺里烧香,一向平稳的道路突然出现几个黑影,直冲着我的方向过来。
来人蒙着面,身上带着一股杀意,府里的侍卫与他们缠斗在一处。
我维持表面平静,安抚着慌乱的绿烟,其实内心也很没底。
府里的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,他们把绿烟揪了出去,「郡主,还是您亲自出来吧,我们这群糙人,手下没轻重的。」
我保持冷静,「各位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想必你们背后的人也清楚动我的下场。」
这群小头目哼了一声,「咱们只管给郡主带去,可不管其他。」
不管其他?看来这背后之人来头不小。
「大哥,这个丫鬟也杀了吧,两个女人一起带麻烦,更何况这个郡主还是个有病的。」
小头目点点头,示意他兄弟开杀。
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冲过去把绿烟护住。
「杀了她,我也不活了,你们不会想要一个尸体回去交差吧?」
绿烟呜咽的哭着,嘴里喊着郡主。
胸口隐隐作痛,但现在我顾不得这个,绿烟的命还在他们手里攥着,我必须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。
果然,小头目沉思了一会儿,就放过了绿烟。
我松了口气,胸口疼的越发明显,可是我不能倒下,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,或许会因为主人吩咐不要我的命,但我若是自己倒下了,他们也绝不会救我。
就这样忍着痛意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,然后他们重新置换马车,带着我快速行进。
我也不知道要去哪,可能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了。
9
胸口痛的厉害,我蜷缩在马车角落,也不知道他们走的哪一条路,颠簸的我一只脚就要踏进阎王殿。
我痛的实在睁不开眼,脸上满是汗水,痛的。
绿烟抱着我哭,绿烟啊,你家郡主我还没死呢。
马车毫无预兆的突然停了,我的头猛一下撞着马车上,意识清醒了些,但胸口痛的我快要喘不过气来,也就是活活受罪。
外面传来打斗声,不一会儿,声音没了。
有人拨开了帘子,我望过去。
太阳快要落山,半边天空被残阳染成枫叶红,映的来人轮廓分明。
他前世指定是欠我许多钱,今世来给我还债来了。
我无意识的喊了一句,「无咎……」,就彻底不省人事了。
……
再醒来的时候,发现是在我的房间内。
缓慢的坐起身,有点分不清今夕何日,脑子里像一团浆糊。
绿烟进来,见我醒了,兴奋的出门喊人。
不一会儿,大哥和二哥还有大嫂都过来了,无咎也来了。
唯独不见爹娘,他们为什么不来?
我问大哥,大哥只让我好好休息,说爹娘有事处理。
我不信,爹娘知道我醒了怎么可能不来看我,除非……
等大哥他们走后,我叫住了无咎。
「无咎,你跟我说,我爹娘怎么了?是不是他们出什么事了?你别瞒着我,我会生你的气的。」
他迟疑了一会儿,略带小心的开口。
「你刚醒,还是先好好休息吧,你爹娘没事。」
「说,我没事。」我加强了语气。
他叹了口气,坐在我床边,修长整洁的手为我拉了下被子。
「你回来时半条命都快没了,你母亲看到你晕过去的样子,气血翻涌差点中风,吐了一口血。太医说只能静养,现在正躺在床上修养呢。」
我听了就要下床,无咎按住我,「你现在不能有大动作,这次你能捡回一条命,多亏了神医多年来为你调养身子,否则……」
我语气强硬回他,「否则什么?早就死了对吗?可你知道吗,我内心一直在盼着自己快点死,这样就不用让家人担忧。我不止一次看到我母亲偷偷为我掉泪,她责备自己怀我之时没有照顾好我,母女连心,她痛苦我又能好到哪去。」
无咎开始慌乱,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,仿佛一下子从九霄云端,跌落到凡尘世间。
「不要再说了,好吗?我的心很痛,若我早去一会儿就好了。」
我不再说话,他也沉默不语,就这样静静的陪着我。
良久,我问他那些人的身份,他说那些人是被顾未击退的敌军,他们杀不了顾未,便把注意打到了我头上。
顾未,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。
……
又隔了几日,我能下床了,先去看了我母亲。
她还在睡着,短短几日,鬓角竟多了许多白发。
我这次只是丢了半条命,我母亲就差点中风,若让她知道我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……
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,后果我承受不起。
我心里暗暗有了主意。
第二日,我把无咎叫来,直截了当告诉他。
「我答应做你的王妃,跟你回去。」
他很惊讶,但也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,而是马上准备起了一应事务。
很快,京城里开始传,那位和离过的郡主竟再嫁了,嫁的人还是他国摄政王,转眼当上了王妃,真是好福气。
我母亲气色好多了,也能下床了,非要与我大嫂一起整理我的嫁妆。
「这么远的路程,往后我想见你可怎办呦。」
母亲低声责备我,但还是为我高兴的,因为这段时间无咎对我关心备至,母亲都是看在眼里的。
我环住她的胳膊,撒娇道,「那我就每月寄回来一封书信,以解母亲思念。」
母亲顿时眉开眼笑,点了点我的额头,说了声好。
……
我出城门那天,城中百姓来相送,可能以后他们再想听到本郡主的事迹就更难了,所以有些许不舍吧。
路上走的并不快,我也顺带游玩一番,总算是尽了之前的一番心愿。
因着我的缘故,一路上走走停停,近一个月才到达地方。
王府早就接受到消息,早早的把府里上下装扮上了。
连日赶路,纵然速度不快,初始还好,后来我的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,心口疼闷。
我自认多年来我在家人面前训练出来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,但没想到无咎只看了一眼就瞧出来我的不适。
就令队伍休整了几天,才继续赶路。
我承认他对我很好,若我当初心里的人不是顾未,而是他……
罢了,是他又怎么样呢?
道士讲我这辈子本不该有姻缘,可我这都再嫁了,这老头儿算的不准。
可又是准的,比如说我嫁了人活不长久,现在也应验了,怪不得神医叫他半仙。
我对无咎说繁文缛节太多,一切从简,是以我俩只拜了堂,其他一切,我通通不管。
我带来的人不多,都是我院里的亲信,爹娘想给我多带些,我态度坚决的拒绝,只要我院里的一些人。
不知无咎是否看出了什么,上前替我说话,「岳父岳母放心,府里的一切都会听从她的,她不愿意带,到王府可以重新选一批人,只听从她的命令。」
父亲母亲无法,只能在嫁妆上多填补些,皇帝舅舅也让人填了好些。
9
洞房花烛夜,无咎推门进来,他一身大红喜袍,更是衬得他眉目精致,唇红齿白,像喝多了酒迷路的清冷仙君。
我的红盖头早就被我丢在角落,看着他的模样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「嫁与你真是让我赚了,此等绝色,只应天上有。」
他听了我的话,竟有些害羞,微微偏过头,「不及安安绝色。」
我拉他在我身边坐下,他慌乱的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「诶?不对,走在街道上时,我听见几位女子激烈讨论‘可惜摄政王如此绝色,却配了别国郡主,本国姑娘可要泪洒护城河了’。」
他听完默了一下,有些执着道。
「你很好,别听她们的。」
随后拿起我丢在角落的红盖头,为我重新盖上。
我静静的等着他的动作,他却迟迟不掀开。
只听见他用低沉温雅的声音说,「我国皇帝还有一年及冠,届时我会归还大权,只做一个闲散王爷。」
我想问他突然与我说这些做什么,但没开口,我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。
果然,他沉默了一会儿,继续开口。
「本来去你们那里是要打探你们国家虚实,或联姻或攻打,白雨薇是有心之人送来的,她也不是皇帝的宠妃,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顾未的,她只是一个两国交战的理由。她与顾未从前感情很好,她若死在顾未面前,定能重创顾未。此事涉及你,我极力反对压下此事,但有些顽固主战派的人悄悄把她送往顾未那里,最终还是连累了你。」
他缓缓掀开我的盖头,眼底满是我的倒影。
「可我在知道你与他和离时,我又是欣喜的,在看到你们国家繁荣强盛我更是欣慰,这样本国大臣就会消了起兵的心思。」
我听完他这番话,心底五味杂陈,一时不知该做何姿态。
该说什么呢?
两国交战以一女子为由,荒唐可笑。
国盛联姻,国衰攻打,本郡主真是逃不脱被婚姻算计的命啊。
罢了罢了,我不也是在利用着无咎吗?
……
无咎把府里大权交给我,可我却不想要,但好歹是占了他王妃的名头,少不得要管理一些。
好在他府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,管理起来省心,否则真是跪到我面前都不会接这个活计。
随后又随无咎一起进宫看了眼小皇帝,明年就及冠了,也不小了。
少年英姿挺拔,皇上重情,对无咎这个皇叔很是尊敬,是发自内心的尊敬。
听说皇上算是无咎抚养长大的,治国理政都是无咎亲自教导,亲厚是应该的,总比互相猜疑的好。
时间慢慢过去了,无咎真是待我极好,这几个月,我每隔一月便寄给父亲母亲一封书信,无咎常常在我旁边看着我写信。
直到后来我身体日渐虚弱,拿不起笔了,他就代替我写,他天资聪颖,仿造我的笔迹不是难事。
京城人太多了,我觉得烦躁。
无咎便带我去了郊外庄子里,那里都是王府的家生子,世代忠仆,对我的事绝不会多传。
我告诉他我死后,秘密葬在这里就好,不必大张旗鼓。
又吩咐绿烟,让她和我带来的家仆口风严一些,别把我的消息传回家里,能瞒几时,就瞒几时吧。
无咎私下派人请遍名医,但都对我的情况束手无策,于是他性格越来越沉默。
在我面前还能装的乖巧一点,在外人面前彻底变成了冷酷狠厉的模样。
但今天今天我感觉精神很好,外面天气也不错,就让无咎带我去外面凉亭里。
阵阵琵琶音传入耳中,我枕着无咎的腿,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感觉。
我低声问他,「无咎啊,你可知晓我为何忽然答应做你的王妃?」
他低沉的声音响起,「你早就知道你时间所剩不多,那次你昏迷,你母亲担忧差点中风,你担心若是你真的死在她面前,她也会悲痛欲绝。」
我扯起嘴角,闭眼叹息,「啊,原来你都知道啊,怪不得那时替我打掩护。」
「是啊,我还知道你有求于我,可我更希望,以后你寄回家的书信,还是能你自己亲自书写。」
他的声音已经带着些哽咽,一颗泪水滴在我脸上,他慌忙为我拭去。
我抬手摸着他的脸,「对不起啊,我算计了你对我的真心,我下辈子再还你。」
「可我想让你这辈子还我。」
10……
无咎把我抱回房间,那江湖道士突然拜访,说要见我。
他见了我如今的模样,连连摇头叹气。
「郡主糊涂,贫道当初看你第一眼便知你魂魄不全,定然活不过30岁,可若听贫道的,多活十年亦是无恙,可这……诶,一切皆是定数,你自回去吧。」
回去?
回哪?
我突然感觉身体一轻,魂魄便浮于空中。
头脑仿佛一下子清明过来,恍然大悟。
我想起来了,一切都想起来了。
我前世欠了顾未的因,冥冥之中指引我投胎到他身旁,他本该在被白家连累时,抑郁寡欢而死,我为他续命还他的果。
本不该牵扯其他,可偏偏又出了无咎这个变数,牵扯出一番因果。
命数啊,果真是……
意识开始消散,我最后看了一眼无咎,他双眼通红的抱着我的身体。
……
再次醒来时,我耳边响起设备滴滴的声音。
有人喊,「快,去叫医生,56床醒了。」
我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,心里涌上一阵难过。